春天缓缓而至
2017年的3月下旬,我在玄武湖的湖畔赏樱,一个人携着相机,沿着偌大的玄武湖走了一圈又一圈。江南的春天尚有余寒,我穿着薄羽绒,在雨中游了中山陵和总统府,又独自夜里乘船游了缀满污物的秦淮河。
那是我在江南驻足的最后一站。在彻底告别了上海这座繁琐让人难以产生归属感的城市后,又到南方以南的地方浪了一圈。
如果说三月末的江南是粉嫩粉嫩的,四月初的两广就是翠绿翠绿的,绿得发鲜发艳,绿得毫不庄重,有种挑逗的意味。
回到老家后,走下飞机的一瞬间,春天丢了。像由春入夏后,又猝然回归到了冬季。
东北的春天总是来得太晚了些,又极短暂。总像是春天还没过得足呢,夏天便捷足先至了。
2019的冬春却是格外有趣,忍了一个冬季鲜降临的雪,在三月落了一场又一场,更是在春分舞了个够。
三月雪连夜,未应伤物华。 只缘春欲尽,留著伴梨花。1
诗词中写春雪的也不少,最有味道的还是韩愈的这句:
白雪却嫌春色晚,故穿庭树作飞花。
遍历古诗文,找不到描绘东北二三月春景的,没有”桃花红,李花白,菜花黄”,没有新鲜绿柳的朝气,清明时节更是少了纷纷的雨,只有纷纷的黄沙漫天,夹杂着零星的雪。
春天也许已然来了,只是来得偷偷摸摸,不敢张扬,怕北风嫉恨。
春天,最先苏醒的也许是嗅觉,无论暖与冷,雨或雪,闭上双眼,都可闻得出来。冬日里,嗅觉被肆虐的冷风封闭了,直至初春北风的威力稍稍弱了,才敢悄悄地苏醒些。初春有着初春独有的气息——那是混杂了生活的碎屑物的气味,与自然生命气息的结合体。
三月初的一个些微暖阳日,我和他绕着松花江边走了许久。寒江静流,暖水鸭知。阳光淡淡的,时有时无,春的暖意伴着江水反射的日光缓缓酝酿。
到了清明这日,天气反倒较一个月前更冷了。只是杨树坠了小小的毛毛虫,柳枝也顶了嫩嫩的尖,在不起眼的角落里,绿意在偷偷地膨胀。春天蓄势待发,但少了阳光,总觉遗憾。
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古人总爱伤春,但伤的未必是春。心伤了,四季皆可伤;心暖了,寒风斜沙亦是暖的。便是清明无青可踏,又如何?
最幸福的事情,莫过于和喜欢的人携手散步,看野鸭飞起飞落。那被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诗情,也缓缓苏醒了。
傍晚,走过我一个人走过无数次的临江门大桥,日头忽然从楼宇间探出个头来,给这座孤独的桥镀了一层暖意,沉积了一整个冬季的阴郁也似乎尽散了。
春天,是写诗的季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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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庭筠《嘲三月十八日雪》。我知道此三月非彼三月,只是觉得应景。 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