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生活慢下来
我曾经问过某人,对我的最初印象是什么。他说,我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干练的女生,走路很快,说话也很快。
那时我还穿着小高跟鞋。听到老板喊我,就踏着小跟鞋迅速走过去(甚至是小跑过去)。老板便说:“慢点,慢点,不用急。”这倒与干练无关,只因我是个急性子。
我这急性子是由诸多因素共同影响而成的。
首先,遗传因子是跑不掉的。我走路快可能是“随”了我爸,我们三个一起走时,他一个能把我妈和我两个落下好远。
我妈妈则是干活快。还在吉林的时候,到早市买菜。两个中年阿姨没带门禁卡,紧随着我进了门。她们在电梯里讨论我说,我干家务一定很利落,她们紧赶慢赶地才追上我。我做起家务来确算快的(不过要在熟悉的环境下,在陌生的环境里,总觉得无处下手),有时看着某人慢吞吞地刷碗,我常在一旁急得不行。我妈妈却总嫌弃我干活太磨蹭。她干活那叫一个快!走起路风风火火,手中的动作又干净利落。
我吃饭也快,这一点小潘怕是深有体会了。在食堂打完饭,我这厢三下五除二吃完了,她那厢还没怎么动筷子呢!但在家里,我永远不会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。常常是刚开饭,刚上桌,刚拾起筷子,我妈妈已经吃完了——都没看见她什么时候吃的!
有这么一对急性子的父母,我也很难不是急性子了!
不过环境的影响也还是有的,尤以高中为甚。高中午休和晚休都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,这半个小时要从五楼跑到一楼,然后绕过两栋楼冲出校门,再冲进校门口对过的小餐馆,挤到人群的最前面。买好饭,抢个位置坐下吃饭。吃完饭走出餐馆的时候,我还有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在校园里闲逛一会儿。
我打字也是极快的,如果是机械键盘,能敲得叮当作响。从前的一家公司里,我正打着字的时候,行政在一旁冷不丁来了一句:“慢点!新买的键盘都被你敲坏了!”当着产品经理的面调试bug的时候,我的一番操作常让他目眩:“太快了,根本看不清你都干了些什么……”
在我有记忆的二十多年的岁月里,我生命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快节奏地进行着。无论学习,工作,生活,乃至娱乐。作业要快点写,饭要快点吃;路要快点走才能避免迟到;看电视的时候常按耐不住点快进;看个小说也忍不住先翻翻后面看看解决如何……
曾经有一段日子里,我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。做好时间规划,精确到每分每秒,不留余裕。任何打破规划的意外事件——加班,一个电话,熟人或陌生人意外的来访——都会使我生气,焦虑。焦虑和压力又会削弱自控力,反弹式的自我放纵过后,带来的则是更深重的焦虑和压力感。
这一切只是致力于自我满足的徒劳而已,除了自我损耗,毫无意义。
年初伊始,我把情绪的调整作为今年的首要目标。而调节情绪的首要工作,就是把一切放慢:放慢走路的速度,放慢吃饭的速度,放慢说话的速度,放慢看书和写作的速度。
把生命中的事物简单化。工作之余,就是读书,写作和生活。偶尔想要放纵一下,就由着它放纵好了,放纵总是由压力而生,压力释放后,多年锻炼出的自控力自会发挥作用,让一切复归平衡。
周末即使不设定计划,一切慢慢也会如同生物钟一般,走向规律性。我可以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,然后倚着日光,读书写字。反复读着自己喜欢的书,再用喜欢的钢笔,把或零散的或成文的想法写在舒适的纸张上。与打字相比,我写字的速度极慢,恰巧可以让这一切慢下来。
被鸟儿吸引了便趴到窗台上看鸟,被云朵吸引了便仰头看。写的累了或是感到没什么可写的就坐着发呆,听着窗外的风声,鸟声和人声。
肚子饿了便收拾起纸笔去做饭。饭要慢慢地做,亦要慢慢地吃,好赖皆罢,总归是生活的一部分。只是细嚼慢咽我至今仍做不好,多年习惯已成自然,还需要慢慢改变——这也不急。
习惯成自然,渐渐地时钟也不需要了,手机扔到角落里——休息日便应当远离一切信息,一切尘世的喧嚣。不需要关注时间,我只要两三本书,一只笔,几张纸,守着一扇窗和一张桌子,再加上一壶淡茶,任由时光缓缓耗去。
我仍旧享受着工作,享受着敲击键盘带来的快感。同时也享受着“无事此静坐”的慢哉的时光,这两者并不相悖。
我把一个我撕成了两半:一半是工作日的我,是程序员的我,是高速运转着的机器;另一个是休息日的我,我诗人的我,是懒人的我。这两个我在属于各自的时间和空间里,泰然相处,互不干扰。